回應-鄭凱同

關於音樂文化生產的六個提問

1.文化算不算商品?
2.看一場演唱會的門票多少錢才算合理?為什麼?
3.什麼樣的音樂工作才算是「工作」?
4.在獨立音樂的工作領域中,何謂勞動?勞動的形式為何?
5.如何看待文化生產過程中的非薪資勞動?
6.文化公民權是什麼?可以吃嗎?


當廣告佔領空間 /鄭凱同

本文原載於《看!媒體》vol 14

 /鄭凱同(薄荷葉樂團鼓手、媒觀志工)

我不確定是我太神經質還是有人也和我一樣,但有一件事困擾我很久了,尤其這陣子簡直搞得我精神崩潰,那 些破碎的符號、斷斷續續的影像、伴隨耳鳴而來的聲音片段,如幽靈般揮之不去。

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感官突然像訊號短路或電話接錯線之類的,覺得每天的生活被置入在空間裡的大量廣告訊息塞滿,有時候會逼 得喘不過氣來;而且嚴格講起來,那些訊息絕大多數都是我不需要的資訊,根本只是一堆擾亂視覺、聽覺、思緒與感官的雜訊。

每 天下樓都看到各種搬家、配鎖、通馬桶廣告貼在公寓鐵門上,有時候你會驚歎於它們如微生物般的繁殖力,即使被清除掉了,過幾天還是接二 連三地冒出來,新的、舊的、黑白的、鮮豔的、完好如初的、被刮掉一半的,有幾家業者還會故意覆蓋掉競爭者的貼紙來個下馬威,不 過這還算是有用的資訊,至少廁所大便不通的時候可以下樓找一下附近工程行的電話。

走進捷運站一刷完儲值卡就發現我竟然忘了帶任何書報雜誌在身上,這個重大的錯誤讓接下來的搭車過程都變得非常難熬。距離下一 班列車到站還有六分鐘,在這段時間內除了發呆、冥想、翻白眼外,我幾乎無事可做,因此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月台前方一整排的燈箱看板: 「XX婚禮會館 讓您的終身大事終身難忘」、「OO線上遊戲 保證無外掛」、小野麗莎和莎拉布萊曼的演唱會宣傳、台北捷運局的形象廣告。

我 感到有點不耐煩,於是抬起頭,頭頂上的螢幕播放著電影預告、政令宣導、市政府宣揚政績的短片、聽障奧運的CF傢俱名床大展特賣訊息 (通常由一個看起來像是傢俱愛好者的人以非常簡短的方式說出特賣會日期與地點,前後不超過十秒)…,螢幕的右下角同時秀出 參觀大熊貓人數的最新動態。然後這些影片會像唱盤跳針一樣不斷循環,週而復始,直到捷運關站。附近有許多人和我一樣因無聊而抬頭盯著 螢幕,眼神茫然而渙散,我相信當我盯著螢幕的時候也是這種表情。

我才離開家門不到十分鐘就已經接收了大量的訊息,但這些訊息對我的生活並沒有任何幫助,在列車到站前,眼前這部跳針的機器依 然重複播放著電影預告(為什麼我需要一部跳針的機器來告訴我哪部電影好看?)、政令宣導(為什麼我要看政府官員或地方首長 手舞足蹈地說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鬼話?)和傢俱名床大展的影片(為什麼永遠有辦不完的傢俱名床大展?)

為了逃避 或駝鳥式抵抗這些訊息的入侵,我試著不看任何東西,即便如此,我還是聽見影片的聲音。捷運終於來了,我快速進入車廂,車廂內張貼、懸 掛著各種海報、小廣告和橫幅廣告,我轉頭望向窗外,沒想到還是燈箱廣告。

出了捷運站,轉搭公車的時候又看了幾則公車車體廣告(抓猴、徵信社、女偵探、防曬油、保養品,還有下檔很久的電影宣傳)。上 了公車的我已經有點暈了,找個位子坐下之後,有點自暴自棄地任由公車裡的Bee TV進行疲勞轟炸,窗外安全島的電線桿上綁著藝文活 動的宣傳旗幟,天橋上密密麻麻綁著五顏六色的橫幅布條,大樓外牆上全是房地產廣告。經過一番折騰,我終於抵達目的地了,但 這段交通過程也已經讓我頭痛欲裂。

回到家裡,打開電視又是另一場災難。

我百無聊賴地按著遙控器,雖然前後共有一百多台,但其中包含了林林總總的購物台、賣藥的偽醫學節目、新聞台的置入性行銷,再 加上一般節目中間穿插的廣告,沒有消費訊息的頻道少之又少。當你試著從第一台轉到最後一台,你會目睹一場極為驚人的消費景觀:運 用幹細胞復活因子製成的美容品、墊檔的MV、美白抗皺精華液、節省空間的收納袋、具有播放mp3和照相功能的藍芽手機、蓋台廣告(民 間借貸、搬家公司)、瘦身口服藥錠、補腎秘方、時尚精品包、無患子天然沐浴乳、喀什米爾羊毛圍巾、甲殼素、吸塵器、刺激身高或胸圍的 藥品、保肝丸、壯陽藥…。

真希望有一天醒來,我可以理所當然地把這些廣告訊息當成生活空間的一部分,自然到就好像自己家裡的擺設一般,這樣我就感覺不 到他們的存在,然後我的眼睛和耳朵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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